民族人物故事系列——腾格尔·从《蒙古人》到《天堂》
2004-02-10

(主持人)这就是腾格尔,这就是腾格尔的演唱。我想很多朋友,都喜欢腾格尔的这种演唱的状态,应该说,腾格尔还是一个,很具有个人魅力的,蒙古族歌手。这个魅力除了他那种,独特的演唱风格以外,当然也包括他这个人了,咱们继续往下看。

(主持人)我想大家肯定想象不出,刚才那种春江花月,小桥流水的风格,居然也出自腾格尔之手。这与我们平时所听到的,他演唱《蒙古人》那种铿锵有力的风格,完全判若两人,这就是腾格尔.其实人是多面的,我们今天就想,给大家介绍,艺术和舞台之外的腾格尔,会有很多故事的。

(解说)腾格尔出生在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的鄂托克旗。人们常说蒙古族能歌善舞,鄂尔多斯人又把自己的家乡称为蒙古民歌的圣地。如今,腾格尔的出现,又使这个称谓变得名副其实了。

我们家有兄弟五个人,我是老三。我父母亲是镇上的干部,我姥姥在草原上放牧,我的童年的大部分时间,都是跟我姥姥在一起,可能是因为在这五个孩子里,我姥姥最喜欢我。

其实也是在童年的时候,我特别不理解姥姥,为什么?因为镇上有好多孩子可以一起玩,可是每次小学一放学,姥姥就到镇上来接我,为什么不接我哥哥,或者不接我姐姐,妹妹他们去呢?非得要每次接我回去,我当时也是特别不理解。童年的时候,经常跟她产生一些矛盾,

我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,故意给她找茬,可是我姥姥是一个,一直到现在记忆犹新,是一个非常慈祥的,一个典型的,蒙古族老太太。她从来不跟我生气,我跟她怎么找事。一直这样,

而且在我童年的时候,她一再这样祝福我说,说我的孩子将来,一定会好的。一直这么说,当然姥姥在,一九七二年的时候,就已经去世了,所以我现在也是,每当工作上,有所成绩的时候,我都会想到这一点。我想肯定是因为,我在童年的时候,姥姥说过这样那样的话,

肯定是她在很远的地方,一直在祝福着我。所以,现在想起来的话,我的童年相比之下,因为草原上,特别是那个年代,就是六十年代的时候,草原上人特别少,我们那个草原上也是,

大概方圆有二十公里,也就有那么五六家人,互相来往很少,我们有时候草原上,有时候二十天见不着一个人,就我跟我姥姥,然后姥姥放着羊群,我就跟在姥姥身后,一直这样。所以可能,比如说现在我这个创作,我的创作包括我的演唱,给人一种,一种伤感,有一种孤独感,那么我想可能这是,童年的感受。因为一个人童年的感受,会一直影响着,他今后的发展。

(解说)虽然我没有见过腾格尔的姥姥,但在内蒙古草原上,我认识过许多像他姥姥一样的蒙古族老人。我始终搞不清楚,她们身上为什么有那么强的感染力。每次她们的身影在草原上出现时,每当我看到她们的那种眼神,我就总是被感动。

(主持人)腾格尔的艺术感觉,跟他小时候,总和他姥姥在一起是有关系的。其实他小的时候,并没有想到,自己将来会成为一个艺术家。他初中一毕业,家里想着让他尽快地,找到一份工作。正好,他姐姐呢?在旗里的乌兰牧骑,也就是县文工团,托了很多关系,叫走后门吧,后来考上了内蒙艺校。由此可见,好多艺术家艺术生涯的开始,都有很多偶然性,腾格尔也不例外。

一九七五年,我是以舞蹈专业考上内蒙古艺校,因为我那个时候,真的什么都不会,老师问我会不会弹琴,我也不会,问我唱歌会不会,我也不会,就是看了一下我的这个身条,可能当年比较苗条。就这样,考上了内蒙古艺校,上了以后呢,我大概练了,三个月的舞蹈基本功,每天早上六点钟起来练功,特别苦,后来练了三个月以后,实在是坚持不住了,实在是吃不了这个苦,那个老师有时候,每天早上打,拿那个细棍,叫我们起来,都打。结果有一天,哭着到教务处去了。也是自己编了一个瞎话,我就说,我是我们那儿的,乌兰牧骑让我来这里培训,我们乌兰牧骑,舞蹈演员很多,缺少搞器乐的。所以我们乌兰牧骑的意思是,让我学器乐,当时我们教务处处长,包老师包玉山,也是哈哈笑了,他可能看出这个人在骗。后来说,行吧,那个时候好像,对专业要求跟现在不一样,特别严格,所以当时就说行,你就改吧,后来就这样,我就开始学三弦,那么三弦也是从来没有学过。然后,有两个人跟我一起学三弦,那个人是比较有基础,我呢是一点没有,然后开始上课的时候,老师给我们,教的最简单的就是。我大概练了两天,就那个音,怎么也不对,后来拿到老师那一汇报,那个弦没调对,就这样开始的,很乏味。

(解说)腾格尔的父亲能弹一手好三弦。或许是因为腾格尔从懂事时起,所见到的乐器就是他父亲的三弦,因此,当他在内蒙古艺术学校决定改学乐器时,他不假思索地选中了三弦。

(解说)从内蒙古艺术学校毕业后,他在中国音乐学院进修了一年的指挥专业,后来又考入了天津音乐学院学作曲。五年后,毕业分配到北京中央民族歌舞团。从这时起,他的演唱事业便在这样的小平房里艰难地开始了。

我那会儿住的房子就这个,我住的时候是没暖气,没水。厕所就更别说了,所以特别冷,这里边是几间,一间,有一年也是过年的时候,我们几个人在房间里喝酒。因为冬天,里面也没有暖气,没有炉子。我们就开着门,觉得外面暖和里面冷,我两边的朋友,给了很大的支持,因为我那个时候,基本上每天晚上喝酒,放音乐也是声音特别大,就是闹,两边的朋友就这样认了。

(主持人)我是十几年前跟腾格尔,在那个小房子认识的,那房子不大。但是到处都挂着那种,画着苍狼的那些画。腾格尔是非常有个性的,他特别喜欢狼,接下来我们就聊天啊,喝酒,当时正好有西方的,那种摇滚乐进入北京,我见他也拿着,六弦琴创作啊,跟着大家演出,当然当时更多的观众,就是我们这些穷朋友们,当时这种摇滚风格,估计对他以后的,这种整个风格的形成,是有影响的。我见他雄心勃勃,但是总是显得不成熟。

大概是一九八六年的时候,北京搞过一次比赛,叫孔雀杯。主要是评委里有王昆,他们一帮评委,那么我那一次是,第一次参加这个比赛,也是真正比画一下,自己到底怎么样。那么那个时候,这个《蒙古人》已经有了,我参加的两首曲子。一个是《蒙古人》,还有一个是,那个时候自己写的,也是模仿了港台音乐写的,名字叫《沙滩浪花》,这么一个,现在想起来很俗的,这么一个爱情歌曲,然后那个考试的地方,在东方歌舞团,我就早早地去了,自己背个琴,进场以前,心里就想好了。进去以后就说,老师们,各位评委大家好,我先给大家唱一首,我写的《蒙古人》,唱完以后呢,要说我再给大家唱一首,也是我写的一首歌。可是呢,一进这个考场以后,就紧张得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,结果就开始歌名也没报,直接进来就唱。评委就问,这人唱什么呢?什么歌啊,也不报,第一只歌唱完了,应该报第二个了,就说不出来最后两首歌就连着唱,中间什么也没有,两首歌唱完就出去了。

(主持人)作为一个专业搞音乐的人来讲啊,这确实是个笑话,不过据我所知,他这个笑话还从来,没给别人讲过,这是第一次。

(主持人)大家知道《蒙古人》这首歌,是腾格尔的成名作,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人们还没有认识,腾格尔这个人呢?就已经开始传唱,《蒙古人》这首歌了,尤其是在内蒙古草原上,几乎每个人都会唱《蒙古人》。

有一次,我在我们家乡,也是很早了,大概是一九八九年,或者一九九零年那个时候,有一次我回家过年,也是草原上,好多朋友们聚在一起过年嘛,一起喝酒唱歌这样的,然后我就喝着喝着就顶不住了,我就躺下了,我就听着他们在唱歌。唱好多民歌,突然他们就唱起了,《蒙古人》这首歌,而且他们唱得是那种,就我们鄂尔多斯民歌那样唱,都是喝多了,(伴着牛粪火的青烟,我出生在牧人的毡房。)就这样,有的是声音特别大,反正就是那种都喝得差不多了,那么一种发泄。完全是听着就是那种目中无人的感觉,这时候我就突然说,这是我的歌啊。我赶紧站起来,我就说,这是我写的歌,当时谁都不信,好多人都喝多了,用那种,那种特看不起的眼光看我,觉得这个人怎么回事啊,他们就说,这歌不是你写的,其实是民歌,我当时就特冤枉,因为这本来就是我写的,可是呢,那个时候是心里有一种冤枉,怎么会这样呢。但是过了这么多年以后,过了十多年以后,现在我的心态是什么呢

就是,我还真的希望,这首歌应该是我们蒙古族的一个民歌。

有一次我唱《冰山上的来客》插曲《怀念战友》唱完以后,那个歌我自己也特别喜欢,而且我每次唱也特别动情,唱完以后,从台下有一个中年男人上来了,给我做了一个特别正规的军礼,然后扑通一下就跪下了。我当时特别尴尬,不知道怎么办,他也不说话,他是含着眼泪,也不说话就下去了,我后来想,这个人肯定是个老兵,那么可能这首歌,让他想起了什么,也许他曾经,失去过他的战友,或者他想起了,当兵时候的一些事情。所以,我当时也是挺感动的,回去以后想,过几天以后,如果人们这样认识我的歌的话,我觉得还是,对我是一个特别大的安慰。还有一次是,有一次我坐出租车,这个司机也是认出我来了,然后就一直跟我说。我那个《我的父亲和我》那首歌,他说他特别喜欢,我也没怎么想,然后下车的时候,他就不要钱,就一再不要钱,我们俩说了半天,后来,算了吧,可是呢,走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,就是自言自语,他说,要是我那儿子还活着该多好就走了。当时我特别难过,我马上就明白了,他为什么喜欢听我的那个《我的父亲和我》,这个人失去了他的儿子。所以,这首歌肯定,触及到他的感情了,挺难得。

我记得我小的时候,我们那草原真的太美了,那个原始森林,现在根本就看不到了,一点都没有了。离我们家也就是一公里,就是我们家的西南方向,一公里的地方,有一个特别大的湖,湖里有好多鸟,包括天鹅,什么都有。那么我在小时候,每天经过那儿,都要抓那个水里的鸟啊,什么的那么一种环境,那么一种感觉,而且那个湖的西岸就是,那湖的西边,都不敢过去,因为那边是一大片沼泽地,每年都会有好多羊,都会掉进去死在里边。所以,姥姥就给我说不要去,就那么一种感觉。

(主持人)我不止一次听腾格尔描述过他童年时候的故乡那是真美呀,可我去年拍摄的时候,去了他的家,完全不是他说的那样,而且草原沙化得很厉害,可见童年的记忆始终伴随着他。谁不希望自己故乡美好呢,尤其像他远离故乡,这种牵挂也就越强烈。

我在写《天堂》这首歌的时候,我姐姐和我妹妹都到国外去了,就是都去美国了。所以,她们每次给我打电话什么的,都会很冲动,可想而知,她们对家乡的那种思念,肯定要远远超过于我。实际上我也算是,一个离开家乡的人,但是跟她们比的话,还是好一些。毕竟在国内嘛,从那个时候开始,总是心里有那么一种,有一种想法,但是不知道用什么来表达,就是一种想法,就是一种对家乡的热爱,就是一种特别深的一种东西。但是你比如说写一个什么,美丽的草原我的家,这样的话,就是太白了。所以,我在写《天堂》的时候,也是想了很长时间,就是这么一种感觉已经有了,但是找不到这个主题思想,最后想来想去,就想到了这个《天堂》。实际上天堂也是一种,它可以有两种概念。但是呢,我说的这个天堂就是,我认为我的心里最美丽的地方,最幸福的地方,就是我的天堂。

(主持人)腾格尔的《天堂》,在全国的影响很大,有关于《天堂》的故事,也发生了很多,其中有一个故事啊,还很出人意料,而且有人用家用摄像机,把它记录了下来。

在福建泉州,有一个一百三十斤的大狗叫小波娜,一个狗,它很怪,它就是你给它放别人的歌,狗一点反应都没有,但是一放我的这个《天堂》,它就坐在那个音箱跟前,然后就跟着唱。

我看了以后特别感动,我觉得好像是终于找到知音了,而且这个知音是从大自然,或者说是从另外一个世界,找到一种知音。

(解说)如今的腾格尔,在个人生活中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属。几年前,在内蒙古演出时,他认识了蒙古族姑娘卓拉。去年,他们在姑娘的家乡阿拉善盟举行了一个地道的蒙古族婚礼。腾格尔告诉我说,结婚是他近年来的头等大事,他的生活从此有了新的希望。

我觉得,我们到了这个年龄的时候,是真实的一面越来越多了,包括对自己的家庭,对自己的爱人,对生活真实的一面越来越多。所以,现在结婚以后,我一方面也是把自己的精力,今后要一方面放在家庭,放在自己的老婆,也要准备生一个孩子,想过那么一种天伦之乐。

(主持人)腾格尔一直在,寻找故乡的感觉,后来他找到了《天堂》,其实《天堂》就是他童年时候的那个梦想,《天堂》就是他的故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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