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中国戏剧编剧界,罗怀臻的名字如雷贯耳。1956年出生的他现任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、上海市剧本创作中心艺术指导、上海戏剧学院兼职教授、中国戏曲学院讲座教授,他还是全国宣传文化系统“四个一批”人才,文化部优秀专家,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。
自上世纪80年代起,罗怀臻致力于“传统戏剧现代化”与“地方戏剧都市化”的创作实践和理论思考。在戏剧文学创作中,他博采众家,独树其峰,主要作品有淮剧《金龙与蜉蝣》、《西楚霸王》;昆剧《班昭》、《一片桃花红》;京剧《西施归越》、《宝莲灯》、《李清照》;越剧《真假驸马》、《梅龙镇》、《青衫·红袍》;甬剧《典妻》;豫剧《曹公外传》;黄梅戏《长恨歌》、《孔雀东南飞》;川剧《李亚仙》;琼剧《下南洋》;沪剧《胭脂盒》等,并出版文集《罗怀臻戏剧文集》(6卷)。
他的剧作曾四次获得“中国曹禺戏剧奖·剧本奖”、九次获得中国戏剧节“优秀剧目奖”及“优秀编剧奖”;八次获得国家文化部“文华大奖”、“文华新剧目奖”及“文华剧作奖”;五次获得中宣部“五个一工程奖”;昆剧《班昭》、甬剧《典妻》被授予“中国戏曲学会奖”,昆剧《班昭》入选2004?2005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“十大精品剧目”。罗怀臻说:“一个剧作家要受到主流价值的肯定,拥有广泛受众,就必须创作大量的有质量的作品来作支撑,这是在行业里的累积,有了广泛性才会有更多人响应你,才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某一艺术的发展走向,在行业内起到引领和带动风气的作用。”
罗怀臻创作的剧目涉猎广泛,既有古代的又有现代的,既面向乡村又面向城市,他说:“大到一个民族,一个国家,小到一个家族,一个地方,微观到一个家庭,一个个人,都有其各自深厚的文化背景,多样化构成丰富性,单一性和趋同性会逐渐消解个别性,我每参与一个剧种,就是走进一个传说。”“每一代人都有他独特的表情、气质和神韵,每一个剧种都有它独特的地域性。”为什么苏州诞生的是评弹而不是二人转?且看苏州——灰瓦白墙,古典园林,小桥流水,吴语呢喃,这应该就是苏州的声音,苏州的表情,苏州的韵致,唱出的就应该是评弹。戏曲的神奇之处在于,它不是简单的娱乐,而是活态的凝聚体,是一方地域活的身份证。中国戏曲历经千年流传,代表了中国人传统的审美,地方戏更是凝聚了千姿百态的地域文化。中国的民族文艺需要坚守和创新,为此,罗怀臻投入自己所有的心血,全心地守望它、丰富它。
在商品经济浪潮的冲击下,罗怀臻也受到过本专业之外的诱惑,有人邀他组建一个影视公司,有人想高薪聘请他去传媒公司担任要职??他扪心自问:最热爱的是什么?最放不下的是什么?还是戏剧创作。罗怀臻坚信“文人操守”的品质内涵,他决心永不放弃他那如梦如痴的追求。“我们一生的能量和才华是有限的,有创作能力的时光是有限的,人一生能执着地在某个门类某个行业取得成就实属不易,如果东张西望,就会散金碎玉,一事无成,只有心无旁骛,才能锻造完美之玉。”
一部《典妻》 大放异彩
曹禺先生说过,“繁荣的关键是创作”、“剧本的生命在于演出”,戏曲要走向未来,剧本创作是基础。剧作家只有静下心来,独立思考,有感而发,才能创作出形象生动、内涵深刻的剧本来。罗怀臻深知剧种与土壤、演员与舞台的关系,他从左翼作家柔石的小说《为奴隶的母亲》中得到创作灵感,况且柔石本人是宁波籍,在小说中运用了不少宁波的地方语言,于是罗怀臻决定以此题材为宁波甬剧团写个剧本,来表现宁波人过去的一段生活。“柔石创作小说的时候是28岁,我创作剧本的时候是45岁,我比他有更加深刻的生活体会和认识,我不想用概念化的文艺手段,而是要揭示人性的复杂,要在剧中体现更丰富的内涵,这是传统的再生,也是时代的重读。”
2002年9月,甬剧《典妻》在宁波剧院举行纪念柔石诞辰100周年演出。大幕徐徐拉开,那烟雨长廊,青石板路,旧时的宁波风情翩然呈现;演员们用宁波方言一开腔,拨动了多少人的心弦?一句经典的台词“手上捧着魂,不知往哪放”,又让多少观众怆然泪下,演出获得了空前的轰动。11月《典妻》入选第四届上海国际艺术节,随后的演出大放异彩,上座爆满,好评如潮。《典妻》成了罗怀臻戏剧文学创作路上竖起的一个里程碑。2004年第七届中国艺术节上,《典妻》荣获文华大奖。同年7月1日,中国戏曲学会在宁波为甬剧《典妻》颁发被誉为全国戏曲最高专家奖的“中国戏曲学会奖”。该剧还多次应邀到欧洲商演,获得了海外观众的一致赞誉。
回忆《典妻》的创作,罗怀臻说,小说本身是一篇深刻反映旧社会妇女悲惨命运的优秀作品,具有社会批判的力度和现实性,它为戏曲改编提供了坚实的基础,在剧本创作中,他既要忠实于原著精神,又要力争在人物形象的塑造、主题思想的发掘、艺术风格的强化等方面有所创新。在改编过程中,罗怀臻丰富和深化了女主人公这个既是母亲又是妻子的形象,通过简单的情节表现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,强化了作品的抒情性,体现出对人性内涵的关照。地方剧种是地方风情的传承,是地域文化的承载,《典妻》的改编是从地域文化和戏曲传统中汲取了灵感,同时也是努力使传统戏曲现代化和地方戏曲都市化的一次实践。
思考建言 责任在胸
在担任上海市政协委员之前,罗怀臻担任了多年的市人大代表。他一直认为,上海的六个地方戏个剧种从一个侧面折射出上海的历史,储存了上海人的气质、声音、表情,为保护上海自己的基因,他建言“保护上海的六个地方戏”,受到政府部门的高度重视并付诸实施。此外,由他提出的开放街头艺人表演也进入实质立法程序。无论担任政协委员还是人大代表,他都充分利用自己在行业中的影响力,为行业的发展思考建言。
罗怀臻既是戏剧的理想主义者,也是身体力行的探索者。创作之余,他还在上海戏剧学院兼职带研究生,开设专业课,指导学生们创作,并受全国戏剧创作高端人才研修中心的委托招收研修生,宣传自己的艺术理念。
罗怀臻坚信,戏曲是最具创造性的艺术,是与观众现场双向交流的艺术。戏曲里有中国传统的根,是面向未来的中国人永远的审美家园。只要站在现代人的立场上挖掘经典中历久弥新的永恒主题,厚重的经典就能为现代人的生活提供源源不断的心灵慰藉。
戏曲会随着现代生活方式的转变而消失灭亡吗?罗怀臻对于戏曲的生命力绝无担忧。他说:“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,每一次变革都是惊心动魄的,我们不必忧心忡忡。与其担心其衰落,不如相信它酝酿着一种新的表现形式。戏剧的本质是表达情感,认识世界,在今天载体转化了,传播介质和传播手段也发生了变化,因而其表现形式有所变化是很正常的。”他认为,今天的年轻人只是对古典戏曲疏远,疏远的恰是戏曲的某一种表现方式、传播方式,一旦了解了它的实质后,不但不会疏远,反而会觉得它有一种现代性,很神奇,很魅惑。要让戏曲的神韵在新的时代得到新的发展,戏曲的创作就要触及心灵,触及情感,触及思想。戏剧的美学精神是伴随人类创作永远不会消失的,只是其依附的载体在不断发生变化。罗怀臻说:“我们一代一代戏曲人要做的,首先是把过去的经典保留下来,储备各个时代的真迹,并将其继承和发扬;如果说静态的传承是力求保证它的纯正性,那么更重要的则是动态地传承戏曲的创作精神和审美神韵,从这个意义上说,中国戏曲是生生不息的。”